鳥人

烏鴉群極速散開，機身撞上一些烏鴉，旋翼再削掉一些烏鴉，前後不到兩秒鐘，我們就脫離了烏鴉隧道。

引擎啓動，機身依舊往下急墮，地上的樹林依舊濃密，我咬緊牙關，準備一頭栽下去。

機師的駕駛技術是一流的，就在離地最後幾十公尺的距離，把機身拉起。

雷蒙道：「你技術又進步了。」

這時我才注意到機師，是一個很年輕的小伙子。

我以為烏鴉群又會開始圍繞著我們，結成另外一個隧道，沒想到一轉眼都散開了。

雷蒙道：「實戰經驗還不夠豐富啊，這麼快就散了。」

我的心快跳出嘴巴來了，我擺擺手，不能接話。

直升機一直低飛，然後我看到一個人影，站在樹林上。

他不是站在樹梢上，而是飄在上端。

他也不是飄在樹梢上，而是腳踏一大片的烏鴉。

我的頭腦不是很能處理這個畫面，連形容出來都有點困難，有一種掉入神話世界的感覺：一片烏鴉在叢林上飛，形成了像阿拉丁神話里會飛的地毯，毯子上站著一個人，背對這我們，身體稍微前傾。

我喊道：「你們看到嗎？」

安娜一貫冷冷道：「那不是人。」

她戴著夜視鏡，應該看得比我們要清楚。

很快的我就明白她說那不是人的意思了：烏鴉背上的人影突然散開，化成數百隻烏鴉，四處飛去。

我們四個人什麼也沒有說，黑暗中只剩下直升機的嘈雜聲。

過了良久，雷蒙道：「很有意思，是不是？烏鴉無法承載一個人的重量，那是一個由烏鴉組成的人形。他要告訴我們，他可以很精確的驅使烏鴉。」

我罵道：「鳥人。」

雷蒙道：「單單能驅使鳥類，能做的事情，已經非常了不起。」

這樣的驅鳥術，放到舞台表演，大概就可以成為本世紀最偉大的魔術師了。

我道：「你麾下有這樣的鳥人麼？」

雷蒙道：「沒有，我們沒有一個的本領那麼大。」

我道：「好個愛炫的鳥人。」

雷蒙慎重的道：「想想看，如果能驅使人類，是怎麼個光景？」

我打個冷顫，想起電影中的那些行屍走肉，道：「有這樣的人麼？」

雷蒙道：「這是我來馬來西亞的其中一個原因。」

我道：「你是說，這裡有僵屍？湘西來的趕屍？」

雷蒙哈哈笑道：「陳先生總是那麼風趣。這一帶有一些異常活動，需要確認一下。」

我道：「你可以不可以明確一點？」

雷蒙道：「巫術。這一帶的森林，氣息特別濃厚。」

我道：「你說這個鳥人用的是巫術？」

雷蒙道：「不是的，我們沒有預料到在這裡遇到烏鴉，不然從酒店的大堂走出去，要安全多了。他們也不像有惡意，可是跟他們糾纏， 不免夜長夢多。」

我道：「那你說巫術是什麼回事？」

雷蒙道：「鳥人只能操控鳥類，雖然是非常強大，能造成很大的破壞，但是到底限制於鳥類；我們也有一些證據顯示，他必須先進行基因改造，才能操控鳥類。可是在這一片森林里，在釀造一場可能是人類歷史上最恐怖的，人操控人的巫術。」

我道：「就是那種一大群僵屍跑來跑去，見人就咬那樣？」

雷蒙道：「比那恐怖多了，被操控的人，不知道自己在被操控中。這種技術，掉入了野心家的手裡，世界就大亂了。」

我搖搖頭道：「不用有這樣的技術，單單這個鳥人，就足以引起騷亂。」

雷蒙道：「我的老朋友在這裡研究巫術很久了，可是他懷疑這個人操控人的技術，是殘人在作怪。」

我隨口道：「或許，巫術也不過是以前的殘人留下來的東西？」

雷蒙道：「你說到重點了。我一直不想把一切不能解釋的事情，都推到殘人的身上去。東方某個有名的科幻小說作家，總是把所有不可思議的現象，都推到外星人的身上去，這樣就等於解釋了，也等於完全沒有解釋。希望這次的事件，能夠用科學的方式解釋。」

我點點頭，看著腳下似乎毫無止境的森林，問道：「我們不是去機場麼？為什麼一直往森林飛？」

雷蒙道：「這是要去見一個老朋友。」

我道：「住在森林中的野人？」

雷蒙笑道：「也差不多了。」

我突然想起，說道：「我們是被跟蹤了，這樣去見你的老朋友，不是很妥當吧？」

雷蒙答非所問，說道：「所以我們要降陸了。」

直升機在一個小村莊的草地降陸，下了機，我才看到這是一所學校的球場。

有個中年老外在校門口等著，一臉的肅穆，看到雷蒙，張口大罵：「你這母狗的兒子，你一定要乘坐直升機來麼？」

然後兩人緊緊相擁，快速的用英語交談。

我的英語不很靈光，一直聽到他們重復幾個字句，什麼「波摸」、「本地阿娜」，真是兩個猥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