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

我吃吃的道：「我是殘人，有一件殘件，是屬於我的，是這樣麼？」

雷蒙點點頭道：「是。」

我問道：「為什麼你這麼確定？」

雷蒙搓搓手，說道：「我不曉得怎麼跟你解釋，每一個殘人的出現，我都感應得到。就好像你的手機，當你的朋友上線的時候，你會收到通知一樣。或許這原本是殘件的基本通訊功能。我不知道鐵老怎麼找到你的，他肯定已經啓動了你的本能，所以我才能感應得到。」

我搖搖頭道：「太多疑問了，我頭腦快爆炸了，可以借你的殘件來加強我的腦力，來讓我好好的想一想？」

雷蒙呵呵笑道：「我的殘件，一直在我身上，你沒有感應到，就幫不了你。你繼續發問，我回答就是，絕對不藏私。」

我道：「你說鐵老『啓動』了我的本能，是什麼一回事？是我接觸了殘件？」

雷蒙道：「鐵老身份很特別，他是因為一次意外，就跟家父停止合作。我覺得他身上有一些殘件。以其說他怎麼找到你，不如說是殘件找到了你，把他牽引過去，他讓你接觸了殘件，可是沒有讓你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一生都在找尋一個墳墓，有一些我們不能理解的理由。我猜想，他想借用你的能力，去探索這個墳墓。」

雷蒙說話文縐縐的，一點也不像洋人的直接；可能是學會了我們大中華說話兜兜轉轉的精華。

我道：「誰在追殺我？」

雷蒙抿一抿嘴，眼光突然變得很散渙，說道：「你相信神麼？」

我道：「跟我的問題有關連麼？」

雷蒙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的殘人，不在我們的組織里。我能夠感應到你的出現，他們同樣的也感應到了。每一個殘人的出現，都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如果像我這樣，只是頭腦發達，四肢簡單，那是不會造成多大的威脅。如果新的殘人，有一些能力，抵觸了宗教的信仰，就會打亂社會的秩序，甚至威脅某些宗教的存在。」

我背脊突然涼颼颼的，道：「追殺我的，背後是宗教的勢力？」

雷蒙道：「不能說是追殺，憑他們的勢力，要你人間消失的話，我請十個安娜過去，應該也保你不住。他們像我一樣，想邀請你過去。」

我道：「我是被綁架過來的。」

雷蒙笑道：「奇貨可居啊，所以都要用搶的。我請安娜過去，他們是派特殺，我比較有誠意是不是？」

想起那不知什麼果蝠，我就毛骨悚然。

雷蒙道：「話說回來，不過，這次不一樣。他們的手段激烈了一點，或許他們已經知道，你的出現，對他們是一種威脅。」

我張開雙手，道：「我有什麼能力，能讓一個宗教團體感覺威脅？」

雷蒙道：「顛覆宗教的一些思想，不需要很大的能力。有時候，一件看似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就足以推翻一個學說，或者改寫歷史，也說不定。」

我道：「那是怎麼樣的本事？」

雷蒙道：「我不確定，他們也不確定，或許這就是令都大家抓狂的原因，太多未知數，所以越來越不擇手段。」

安娜這時突然打斷我們的談話，說道：「我們得走了，他們來著。」

雷蒙道：「來得真快。」

我還沒有清楚安娜的意思，房門開處，那兩個彪形大漢已經在那裡等候。

雷蒙頓了一頓，對安娜道：「保護陳先生，一定要送他到倫敦。」

安娜木然說道：「你們兩個都要得好好跟我回到倫敦。」

我意識到情況有點不對，「他們」來，我們就得走，應該是來者不善吧？我道：「特殺到了麼？」

安娜道：「比特剎更加麻煩一點。」

我猜想來者應該是基因改造的大猩猩還是什麼吧，不然我們這裡三條大漢加一個安娜，怎麼還會聞風變色。

雷蒙眼中有一絲興奮，說道：「我很久沒有過這樣的生活了。」

我鄙他一眼道：「被追殺的生活？」

雷蒙道：「我花很多心思，創立了這個保護殘人的組織，等的就是今天。」

我道：「等被追殺？」

雷蒙道：「這是我們被測試的日子，你沒幾何能看到自己的錢是怎麼燒掉的。」

我們在大漢們的包圍下，從長廊邁向升降機的那一端。

這時我耳邊傳來了令人不舒服的，那種特殺特有的鳴叫聲，我道：「他們在附近，我聽到了。」

安娜道：「已經在酒店裡了。」

我道：「這不是果蝠，這個比較大，像猩猩多一點。」

安娜回過頭，問道：「有多少個？」

我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應該知道的麼？」

安娜幽幽道：「如果你方便的話。」

我思緒有點混亂，雖然這種特有的噪音，並不會對我的聽覺造成干擾，但是聽了一陣子，會心煩氣躁。

我道：「好多好多，我們不是對手。」

安娜眉頭皺了一下。

我道：「對不起，我其實不知道有多少個。」

進入了升降機，安娜按了頂樓。我問道：「我們不是要離開麼？」

安娜道：「我們由天空離開。」

酒店的露天樓頂，有一部小型直升機等候著，引擎已經啓動，旋翼刮起陣陣強風，吹到我們很自然的彎腰登機，很有電影感。直升機僅能坐四個人，幾個大漢在陽台目送我們起飛，然後非常有默契的轉身迅速消失掉。

我透過對講機道：「他們不會有事吧？」

安娜道：「他們會保護自己，放心吧。再說，目標不是他們。」

這時的天色很暗，應該是凌晨一二點鐘，吉隆坡市中心燈火通明，從高空上瞭望，煞是好看──為什麼好風景總是出現在我逃亡的時候？

繁華的都會轉眼就過了，前面迎來一片黑黝黝的森林，安娜的聲音傳過來：「這是馬來西亞中央山脈。」

我道：「我們往森林去幹什麼？」

儘管直升機中的引擎聲非常嘈雜，我還是隱隱聽到了特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很像蝗蟲覆蓋天空的那種聲音。

我道：「特殺來了，我很確定，這是一大群。」

腳下是一片森林，沒有降落的平台，如何在高空對付一群蝙蝠？

機師說道：「我們離開降落的地點還有十分鐘。」

我道：「我們沒有十分鐘。」

安娜戴上了夜視鏡，道：「那就製造一個十分鐘出來吧。」手上已經多了一把左輪。

機師突然拉高機頭，高速升起，黑暗中看不是很清楚，直升機往上升起剎那，頭燈的照射下，看得出是黑壓壓一群鳥類在樹林上低空飛行，不是蝙蝠，是一群烏鴉，至少有一兩百隻。

我道：「安娜，你的左輪有多少發了啊？」

這讓我想起在陰間偷玉牌，腳下一大群都是骷髏的情景。

現下我們都在半空，避無所避，隨便幾隻烏鴉玩命的撞上機翼，我們多半得機毀人亡了。

我望向安娜，她大半個臉都被夜視鏡遮著了，看不到眼睛和表情。

我道：「有個殘人，能夠控制飛禽，指使蝙蝠烏鴉為他做事，是不是？」

雷蒙道：「應該是。」

我道：「真鳥人。」

儘管我們的直升機漸飛漸高，那群烏鴉也是跟著升高，集中在直升機底下，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機師停止升高，底下的烏鴉群保持距離，想來旋翼往下推送的氣流非常強大，它們要在靠上來是有一定的困難。

雷蒙道：「頭上還有。」

我只注意腳下的烏鴉，沒有想到頭頂上也黑壓壓地蓋了一群，這也是為什麼機師停止攀升的原因吧。

緊接著，四周圍都出現烏鴉群，將我們圍繞起來，眼前出現一個黑壓壓的圓柱通道，我們就像進入了一個由烏鴉組成的隧道，只能向前飛行，稍微升高下降，或者傾左傾右，都勢必撞上烏鴉牆上。

雷蒙道：「我們被烏鴉挾持了，它們要我們跟著隧道走。」

前方烏鴉組成的隧道，果然漸漸彎像右邊，逼著機師順著右轉。

雷蒙道：「安全帶繫好？我們將關掉引擎，向下急墮。」說完，拍拍機師的肩膀。

我道：「這是玩命啊！」

說關就關，直升機立刻變直墮機，掉入底下的烏鴉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