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
八点钟太阳已经很晒了,我得赶紧躲进室内——咦,办公室在哪里?眼前只有十几个小小的货柜箱。同事指着其中一个:“这是你们的部门。”当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我多么希望他在开玩笑,其实我们另有正式的办公室。但是没有,大家都走进这些货柜箱里。
进去一看,里面勉强放得下六七张桌子,一架复印机。冷气机就在上头,但这小小的空间还是热得如蒸炉一般,房里的所有东西都蒙上一层沙。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在这里谈不上工作环境,而是为生存奋斗。生存的重要元素——水,在哪里?同事:“出去往前走,看到一个大货柜箱转左就是茶水间了。”于是每天我在大毒日头下行路取水。我终于深深体会到埃塞俄比亚妇女长途跋涉挑水之苦了。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恐怖的是……厕所。
厕所
喝了水,自然须解决另一生存要事。全地盘仅有一个厕所,偏又不时缺水。通常在早上众人使用一轮后便惨不忍睹,能不用时最好不用。至于我是如何熬过八点至傍晚六点的漫长工作时间,说也奇怪,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听说大脑有自我保护机制,会自动忘却惨痛回忆,看来真有其事。
但当时我还是吓得面如土色。上司安慰我:“呢个系暂时啫,好快就有新办公室,大大间连洗手间……”一直到八月,这个承诺中的新办公室才到来,始脱“忍者龟”之困。
268
第一天我度日如年,回到货柜箱里坐立不安。这时一名香港同事亲切地问:“明晚我们为地盘经理莊生办欢送会,你要不要一起?”我心想多参与同事的活动有助尽快适应新环境,便点了点头。他笑容满面地说:“自助餐一个人头Dhs.268, 唔该!” (其时Dhs.1 = RM0.85)
我的荷包里共有一千元,作为第一个月支薪前的紧急后备基金, 怎知一分钱还没赚到,就先去了二百六十八元,融入群体的代价可真不小。 我心头涌现一句话:未见官先打三十大板!杜拜的生活指数比大马高,但这个价钱也是五星级酒店里的海鲜自助餐了。我想出了国也正好见识见识人家的高级料理,便即坦然。
第二天下午,总务大人一声:“来,我们去买家具。”
我:“可是晚上有欢送会……”
总务大人:“买完了再去,来得及!”
我们买齐家具载回宿舍,正好是下班时间,往酒店的路上不幸遇到大塞车,足足迟到了两个小时。因为时差的关系,困在车龙的时候我已经很睏了,然后在半睡半醒中用餐。印象中我只吃了几片寿司,喝了一杯果汁,不多时大伙就散了。呜呜,这就是我二百六十八元的高级料理。
那位莊先生我只见过一次,早已不记得他的样貌。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的欢送会是在二零零八年四月二日——我最倒霉的一天,而且这一天的倒霉事还没结束。
525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虽然买齐了家具但我的房间还没大扫除,所以依旧回去YY那里。又肉痛又疲倦的我只想快快洗澡睡觉,正当我要拿衣服时——咦,行李箱的锁怎么打不开?!明明是这个密码啊!
我登时睡意全消,又再试了几组号码,还是纹风不动。这个可恶的便宜行李箱,一定是我不小心触换了密码……我的全副家当都在里面呀!YY已经睡着了,即使可向她借睡衣和洗浴用品,第二天我也不能穿着同一件衣服上班;如果拿刀割破这个行李箱,第二天我怎样搬家?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逐组号码试。
一咬牙,我把行李箱拖到浴室免吵醒YY,然后凄惨地从001开始,一直数002,003,……124……358……数到手指麻痹。缴天之幸,在我口吐白沫不支倒地之前,“嗒”一声,终于打开了!那个万恶的号码是525,我总共试了五百廿五次!!这时天色已经濛亮了,我一边洗澡一边流泪,上床躺了一会闹钟就响了促我上班。
至今525还是我的行李箱密码。看到这三个数字,我就感谢老天爷保佑,那晚不必数到999。现在流行数字学Numerology,由专家推算出你人生中的密码,不问而知我的是525。
525!
搬迁
说回四月三日那天。经过精神,肉体和金钱的三重打击之下我已不太记得如何渡过在地盘的十个小时。只知道那天是星期四,放工时人人兴高采烈,因为第二天星期五是阿联酋的法定休息日。
可是我还不能休息。回到宿舍,谢过YY让我借住了三天,便开始搬家大扫除。面对满室的沙土和未开封的家具,我虽然累得想倒头大睡算了,但还是支撑着把房间洗刷了几遍,安顿家具,铺上床单后便失去知觉。
昏睡醒来,望着一室窗明几净,到杜拜后我第一次笑得出:明天一定会更好,因为过去三天实在是恶劣得无以复加了。
(星洲日报副刊星云版201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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