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葬

我醒來的時候，有一陣惘然，不知身在何處，只確定是還在森林之中，大約是中午時分，一個簡單的軍用帳篷裡頭。

我從擔架坐起來，兩手被塑料索綁著，不由得一陣沮喪。

身邊有一陣騷動，有個小兵跑開，叫了長官進來。

那長官五十餘歲，一臉肅穆，不怒自威，劈頭就問：「你們來這裡做什麼？為什麼那石頭追蹤你們？」

我腦袋的功能還沒有完全歸位，想來我的一臉惘然一點也不矯作，那長官換了一副嘴臉，陰陰問道：「鐵老是你的什麼人？你們在樹林這裡匯合，事情已經敗露，你是還是從實招來吧。「

我回一回神，大概知道什麼一回事了。我徐徐說道：「請鐵老進來吧，大家同一條船，有話一起說吧。」

長官臉色一變，想了幾秒鐘，還是喊了副手，把鐵老、靈思、胖子一伙帶進來了。

鐵老神情委頓——放了那麼多電，大抵是還沒有充電回來。胖子和靈思倒是精神奕奕，一夜奔走，似乎對他們來說是很好的運動。

胖子看到我，大聲的大招呼，很是高興。

我把雙手抬起，讓人人看我的手銬。

長官很不以為然，喃喃說道：「你不是陰陽人麼？怎麼連這個本事也沒有啊。」

我道：「我是最不長進的那個。」

陰陽人這三個字能從一個國家軍事長官的口中冒出來，是很彆扭的事情。我以為這是很神秘的事情，怎麼看起來我身邊的人都比我清楚那樣，真是什麼事情都我最後一個知道啊。

長官道：「我叫陳鴻，是這次行動的總司令，人都齊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估計你們不是來掃墓的，也不是守墓人，中央對這裡高度重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擅自進入墓中。」

鐵老不以為然的哼了一下，說道：「我看是你們想自個兒進去吧？若不是你們在暗中跟蹤我，你們能知道這個陰陽穴的位置麼？只怕再多三十年，你還得在林里打轉。」

陳鴻面不改色，說道：「我代表國家感謝您的貢獻，下來的事情，就由我們接手了。」

胖子看見我一臉迷惘，說道：「鐵老被盯梢，陰陽穴地點暴露，給國家特務們跟了過來，打算接手這個墓。我們原本都得成為階下囚，可是他們攻穴不成，在裡頭遇到很多棘手的事情，十幾個前鋒隊，還得靠鐵老出手，才得以全身而退。那頭追了我一夜的石頭獸，就是他們捅了馬蜂窩，從墳墓里放出來的。」

難怪我一開始就有「同一條船」的感覺，我道：「嗯，所以我們要談合作？」

胖子道：「如何進陰陽穴，是鐵老的看家本領；不過鐵老說他只能帶路，要逢凶化吉，還得帶上你這個護身符。」

陳鴻道：「不論如何，這裡頭的東西，都歸國家。」

鐵老陰陰的道：「陳長官，裡面是什麼，只怕你要不了，國家也要不了，我們就不談了。穴我可以帶你們下去，任何文物歸你們，我們沒有興趣，不過我條件還是一個，進了裡面，聽我的。有誰自作主張，我們能不能全身而退不說，只怕這個穴從此就斷送在這裡，誰也休想進得了去。」

我打趣道：「我至少要一個青花碗。」

陳鴻閉目冥思，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嘴角一撇不肖，緩緩說道：「守墓人，在國家檔案裡頭，早已經不是秘密。你們要在裡頭得到什麼好處，我都知道。這個穴，我們總能攻克。跟你們合作，也不很迫切，我們的考古組一到，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鐵老道：「那也好，就這麼著，我們走，你們請便，再說，我們也不是什麼守墓人。」

陳鴻道：「也不忙，事情還沒完。這樣吧，我們一人退一步，你們帶路，我們負責干掉所有機關和障礙。」

鐵老想了一下，說道：「裡頭的障礙，刀槍不入，你們也沒有本事干得掉。」

陳鴻道：「之前那是措手不及，我承認這是我們的失誤。我已經調了精銳部隊過來了，火力大大的提升了。」

鐵老道：「石頭獸，不過是個開端。機關已經啓動，再遲些日子，只怕沒有人再能進去，縱使進去了，也將一無所獲。」

陳鴻軍人出身，態度很強硬，鐵老也發揮了他鐵頭渾號的頑固，一點也不讓步，拉扯了也不知道多久，我一直猛打瞌睡，兩個老傢伙的中氣很夠，轟炸得我昏昏欲睡。

原來幾天前，鐵老一個人先到了墓地的入口，做了一些預備的功夫，原本等我們到了，一起進去。他的預備程序有些講究，過程要進行好些時間，沒想到半路殺出了一個程咬金，陳鴻帶隊到了，把鐵老軟押在一旁，不理會鐵老的勸告，硬硬闖入墓中。

墓中機關重重，第一組四個人進去，全都掛彩出來。之後調動人手，增加火力，竟然全都鎩羽而歸。

荷槍實彈的去挖墓，已然耐人尋味，難不成要跟僵屍在裡頭開干？而最後落得一敗塗地，也實在匪夷所思，這頭追逐我們一整個晚上的石獸，就是從墓中跑出來的東西。陳鴻知道事情嚴重，硬著頭皮帶上鐵老上直升機一路搜尋，最後才在離開墓地三十多公裡外的叢林碰上了。

陳鴻本來要開槍射擊石獸，被鐵老阻止，因為我們離開石獸太近，流彈無眼，風險太高，於是他自告奮勇，露出壓箱底的拿手本事：拐杖放電，將石獸擊毀。

這陳鴻雖然是軍官，其背景卻可以追溯到玄學上去，屬於國家秘密機構的一個特別組織，表面是附屬在陸軍中，可是行事獨立，專門處理一些超常規事件。

談到後來，我才知道，陰陽穴原來是國家級受保護的「文化遺產」，雖然還沒有開發，之前連地點在哪都沒有人知曉，不過卻受到一小撮權貴的高度重視。

最後還是鐵老一錘定音：「裡頭還有多少頭石獸，沒有人知道，我就這麼點本事，昨夜的雷擊也耗完了。再弄一頭石獸出來，沒有人扛得住，這東西在森林里還沒有什麼，一旦跑到村子里，壞掉幾十條人命，只怕您官職也難保。」

陳鴻雖然不以為然，但是也勉強接納鐵老的提議。進入陰陽穴，似乎有特定的時限，而時機一過，裡面的東西都會作廢，這點陳鴻及鐵老都不約而同默認了，所以陳鴻有不得已妥協的苦衷。

協議達成，就風風火火的行動起來。

我們這裡四個人，加上陳鴻挑選的八個精銳部隊成員，一共十二人，準備進入墓中。

精銳部對的領隊，名叫張勇，短小精悍，我一看他的身形，就確定昨夜是他扔那個檀香罐子過來給我的，一行人身上瓶瓶罐罐，攜帶各種材器，據說還有個爆破專家，背包鼓鼓的，敢情都是炸藥。

鐵老準備的裝備，遠比精銳部隊的簡單，就一些普通鐵鏟、防毒口罩、乾糧、藥物之類。

出發之前，鐵老在我左則，用幾乎細不可聞的聲音問道：「指甲帶上了？」

我點點頭道：「領了兩片。」

鐵老道：「很好，加上我給你的，一共有三片了。原本應該先練習練習，給他們這麼折騰了一下，沒有什麼時間了，只好邊走邊學了。進到了裡面，千萬別離開我超過五步。」

果然沒有錯，我身上還有一片指甲，來自鐵老。

鐵老看了一眼那八個精銳部隊，黯然道：「這八個人今天怕要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