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

胖子說了許多鐵老的故事，雖然都是道聽塗說，不是鐵老口中說的，但是故事曲折離奇，要這裡全寫下來，可以岔個十七八個章回，也不一定說完，所以就撿一段跟青花碗有關的說一說。

鐵老全盛期時，手下有兩個奇人，都是倒了半輩子斗的行家，其中一個還是鑒別古物的老手，拿什麼不拿什麼，都由他說了算。還有一個更加神奇，據說能憑肉眼看到地底下的洞穴，把古墓看得清清楚楚，什麼地方能挖，什麼地方不能挖，全靠他指揮。三個人稱鐵三角，都是一夜間栽了在一個古墓，只剩下鐵老回來，不過鐵老也從此消聲匿跡，有說是心灰意懶，也有說他帶出來的寶物太過珍貴，不能張揚。

這個葬了鐵三角其中二人的古墓，傳聞就是陰陽穴。

陰陽穴一說，也因為這事件傳了開來。從來沒有人知道陰陽穴在什麼地方，這個在很小一個圈中流傳的秘密，就算廣傳出去，也大約沒有多少人會相信：大寶藏，機關重重，是標準配套，最不可思議的，是有守墓者一說。

陰陽穴的守墓者，分成兩派，一派叫「血族」，融入社會，過正常人的生活，可是卻有非常嚴格的姻親管控，而且擁有一套非常神秘而嚴格的培訓系統。

成年的血族將經過遴選，擔當不同的職位，有的在社會上甚至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或者控制一方的資源。

血族存在了多少年，沒有人知道；在漫長的歷史長河，如果不是有一些血族破門逃離那個系統，應該到現在也沒有人知道有這樣的一個陰陽穴，一個這樣的血族。

另外的一派守墓者，就連血族本身也不確定是怎麼樣的形式的存在，只知道血族守外，他們守內，常駐於墓中，無血無肉。

鐵三角失手事隔二十幾年，鐵老突然出現，還把一個青花碗秀了出來，自然引起轟動。

我們在樹叢中走了一天，這叢林沒有路跡，雖然胖子為我們準備了軍靴，他也非常小心在前面拿了彎刀開路，我還是摔了無數次，然而每一次都給跟在後頭的靈思及時扶一把，推一把，才沒有狼狽的摔個狗啃泥。夜晚生火紮營，森林中怪鳥甚多，到了深夜，發出種種可怖的吟叫聲，此起彼落，沒完沒了。

第一晚實在難於入睡，我幾乎是眼睜睜到天亮，第二天成了行屍走肉，我幾乎可以走著打鼾，稍微停下，立刻倒頭就睡。

靈思體力非常驚人，兩天走了下來，精神奕奕，完全不當一回事。

胖子雖然身型肥大，可是肌肉異常發達，動作一看就像是練家子，三人裡面，應該屬我最差勁。

根據胖子的計算，我們離開鐵老的距離，還須要跋涉多兩天，進度比預期慢了一天，他當然沒有說是我拖累的。

匆匆把帳篷準備好，我鑽到裡頭，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要脫臼了，一點也不像是有前文明超級能量加持的樣子，這真是很丟人的事情。

可能是太累的關係，人躺了下來，反而無法入睡。頭頂上烏雲密布，像一個漩渦那樣的，快速旋轉，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令人捉狂的壓迫感，想要翻一個身，周圍都是枯枝爛葉，很不舒服。

突然我猛的想起，我剛剛不是鑽入了帳篷麼？天不是已經黑了麼？怎麼還能看到天空，摸到枯枝爛葉啊。

這是夢麼？或者是幻境？

我忙跳了起來，發現這個森林中，就只有我一個人，胖子和靈思不見了，連帳篷都沒有了。頭上的黑漩渦越轉越快，還響起低沈的轟隆聲，像一個大齒輪在扭轉，氣壓越來越大，連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

突然沙拉一下，一片爛葉撳起，冒出一頭巨大的螞蟻。這螞蟻的頭，比我的頭還大，整個身體跟一隻牛一樣巨大。

我覺得很滑稽，這肯定不是真實的東西，世界上當然沒有這麼大的螞蟻。當我看清楚周圍的環境時，發現原來不是螞蟻很大，而是我變小了。

這種時候，最能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夢中的法子，就是狠狠的刮自己一掌。

我刮了一掌，太過出力，眼前金星直冒，螞蟻依舊是那麼大，天上的漩渦幾乎要壓到頭頂上了。

我待要再一掌，那巨蟻突然的衝了過來，嘴上兩把鐮刀也似的鉗子，老實不客氣的一張一合，朝我腰下剪了過來。

我嚇了一跳，往旁邊一躍，感覺自己像在在鬥牛似的，避開了那兩個大鉗子。

巨蟻的反應比我還快，我才一閃，它頭就一扭，把我撞開，飛掉在五六尺外的爛泥地上。

我此時心中的憤怒，掩蓋過了恐懼，跳了起來，往巨蟻頭上就是一拳。

這一拳的力道也不是很大，那巨蟻分毫無損，朝我張開鉗子，飛快的剪了幾下。

我一面閃避，一面拳打腳踢，如此游鬥了不知多久，身上熱騰騰的，氣血流通，很是舒服。

我心裡一直暗念，快醒來吧，這個夢雖然很逼真，跟螞蟻打架，贏了也不是很光彩的事情。

那巨蟻似乎也不是很聰明的東西，打得興起，剪我不到，一股蠻勁來了，不管我什麼閃避，它就是窮追不捨。

我突然想到，這是我的夢，我是主人，我要怎麼樣就怎麼樣，我要變成本來的體積，一腳把螞蟻踩死。

我想起那句「天地我驅使」，全身百骸有一股能量竄行，說不出的舒服寫意。我縱身一躍，半空還特意打一個跟斗，站在巨蟻的背上，這畜生害怕了，突然快速奔跑，我以為會給牠摔下來，可是我身體似乎完全沒有重量，站得穩穩的，完全不受物理定律所限，有若站在馬背，任由牠疾馳。這巨蟻奔跑起來，竟然四平八穩，比之驢馬之類的牲口，還要穩當得多了。這或許是因為牠有六隻腳吧。

如此奔跑了好一陣子，速度慢下來了，我覺得牠也累了，就蹲下拍拍牠的頭，說道：「停下吧。」

我的身體突然就變大了，低頭一看，那螞蟻在枯葉上，索性不再理會我，掉頭就走。

我哈哈大笑，總算從睡夢中醒來了，真是一個好玩的夢。可是夢歸夢，我竟然是一身大汗。

此時天色已暗，我依舊在小小的帳篷中，可是外頭嘈雜，聽到胖子在吶喊，一邊手電筒照過來說道：「黃爺你笑什麼？我們被怪物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