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巴士,发觉口袋空虚,伸手一探,登时凉了半截:钱包掉了。
巴士轰隆开走,钱包里有一个月的薪水、身份证、执照、银行提款卡,真个无语问苍天。
眼看下来的一个月里得举债度日,幸好两个猪朋狗友间风赶来,还一些旧债,算是雪里送炭(炭原本是我的)。
好戏在后头,我必须报案,申请新身份证和执照,请了几次半天假,东奔西跑,老板的脸孔也拉长了。
尘埃落定时,光阴已逝,惊觉青春就是这样耗掉的。
多年后,每想起这件事,心有余悸,于是钱包加链扣在裤头,扒手也休想撮得去。
可是怪事发生了,家里摇电话来说,收到一个挂号大信封,摆明只是给我。家里十年也没收过一封给我的信,这当儿自然起哄。小妹还殷勤地要替我开信,但我客气的回绝了。
周末回家,忙不迭打开信封,竟是我失去多年的钱包。
除了现钱之外,其他一概还在,可也全都作废了。失而复得,却是太晚了一点。
我正在纳闷,发现还有一信封和一张支票,信上写着:
「物归原主。一切不便,请原谅。」
一看支票上的银额,吓了一跳:那至少是我当年遗失的十倍。
家人纷纷猜测,有说是拾到我钱包的那个人多年后良心发现,于是十倍奉还;有说是我多年前已中了马票,所以钱包里固然有这许多钱,只是瞒过家人,企图逃税。
总之是我带了一家大小到餐厅里大嚼,然后会帐,这批人比之我的猪朋狗友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是那好心人,始终成了谜。
这一天送货到一间小小的餐馆,发现里面的布置很别致,没尝过厨子的手艺,就已充满信心。
签收的是老板娘,对我端详好一会:「您贵姓?」
我道:「姓张。我很喜欢这里的布置。」
老板娘笑道:「今晚上带朋友一起来啊。」
我敷衍:「好啊。」可是晚餐时还是带来了女友。
老板娘殷勤招待,介绍了不少佳肴,我在为钱包心疼之余,倒是大享口褔。
结帐时老板娘端上帐单,却突然嘶的一下将帐单撕成两半。
我跟女友愕然相向,老板娘坐了下来:「张先生您五年前掉了一个钱包是不是?」
这是家丑,连我女友也不让知,老板娘怎么知道了?
老板娘没等我回答,将我钱包里的东西一一道来,如数家珍。
我嗫嚅道:「难道是你…?」
老板娘道:「我看着你的钱包掉了,我拿在手上,心里挣扎了很久,一直到你走下了巴士,还迟疑不决。
「道义上我不应该收藏你的钱包,但我当时刚从乡下进城里来,两个孩子三天了没吃一顿饱,实在需要一笔钱。
「几年来洗衣洗碗,端菜下厨,才挣出这爿店。当年要没有那笔钱救急,不知如何是好。给了您许多麻烦,希望别见怪。」
我忙道:「那里的话。老天知道我丢了钱包也不会饿饭,所以早安排好了。」到底事过境迁,穷究无益,只好假充大方。
后来我将钱退还给老板娘,她欣然收下,条件是全盘负责我将来的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