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恐怖的戰爭

凡仰望耶和華的人，你們都要壯膽，

堅固你們的心！

詩篇31:24

正當寶華享受著美好的童年歲月時，恐怖的戰爭卻一步一步逼近中國。

1937 年，日本帝國主義發動「七七」事變，展開全面對華戰爭，揚言要在三個月內消滅中國。戰爭一觸即發，一時間恐怖氣氛籠罩全中國。

同年十二月，在嚴寒的冬季，日軍佔領當時中國的首都南京，在長達六週裏，對南京無辜平民和放下武器的中國軍人進行血腥大屠殺，其中遭日軍集體屠殺並毀屍滅跡有十五萬人以上，被害總人數達三十萬人以上。在瘋狂屠殺的同時，日軍對中國婦女進行了野獸般的姦淫，很多婦女被蹂躪後又慘遭槍殺、刀戳和毀屍。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南京大屠殺」。

接著日軍繼續向北侵襲，在漫長的抗日戰線上，他們在山東遭到「抗日聯軍」負隅頑抗，讓滕縣居民稍微延長了一段和平的生活。那段期間，每個人心中都沉甸甸的，彷彿有一顆計時炸彈，卻不曉得何時會爆炸般令人惶恐不安。

年幼的寶華在大人的眼底，看到戰爭的陰影，感受到大難將臨，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眼前衹見到一片灰沉沉。

這段日子，他和大衛比較少出外玩耍、踢球了，大部份時間都呆在家裡陪著媽媽，有時候也會和兄弟姐妹們練練歌。父親照常到神學院教書，他還是儘量維持神學院例常運作，不輕易停課。

大難臨頭

局勢越來越危急，中國節節敗退，日本軍一步一步逼進，戰爭陰霧當頭罩下。終於，日軍打到了滕縣！

四處瀰漫著黑煙，樓房被子彈和高射砲擊中，熊熊烈火將夜空照得一片殷紅，硫酸混合鮮血散發的一股血腥臭味撲鼻而來，空襲警報聲不時傳來，令人膽戰心驚。

當時，日軍尚不願美國加入這場戰爭，而華北神學院乃屬美國管轄土地，因此他們暫時還不敢動任何歪主意，神學院頓時成為許多中國人的避難所。

「寶華，快！帶這兩位大叔到屋裡去。要快！」許多難民湧進神學院，張教授一直站在校門口接待他們進來。神學院在那段時間除了維持教學外，更投入救濟難民的工作。

「學恭，裡面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容納人了，怎麼辦？」張師母面帶愁容地說。

張教授看了看四週環境，教室、走廊......幾乎每個角落都擠滿了人；有些一家幾口相擁睡在一張草蓆上；有的衹能倚窗坐著打盹，哪兒還有地方呢？

「寶雲，寶華，你們倆去收拾閣樓，今晚我們全家搬上去，」張教授一聲下令，孩子們趕快行動。「將我們的房子騰出來，就可以再收容一些人。」他轉頭對妻子說。

日軍每日押著數百人到神學院旁的鐵軌，然後命令他們跪著排成一字，面向神學院。這些人等待死亡的短瞬間，日本劊子手便從後面用機關槍射殺他們。剎那間，槍聲和哀嚎聲刺耳地同時響起，一排人倒下了，另一排人接著被拖到「刑場」上，沒有一個人可以逃脫。

神學院內，每個人都以一種深不可測的沉默怒目相向，卻什麼也不能做。寶華由人群中的縫隙望去，心驚顫得往下沉，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在他幼小的心靈劃下難以磨滅的陰影，他目睹了人性最醜陋的一面。

兵荒馬亂，危機重重

日本從沿海各大城市逐步入侵中國內陸，中國大部份疆土都被日軍佔領，世界局勢亦日益緊繃。

1941 年 12 月，日本被勝利衝昏了頭，竟然偷襲美國珍珠港，繼而引發了太平洋戰爭。從此，日本不再忌諱美國，很多教會醫院和學校都被日本軍佔領和使用，西方宣教士成為日本人捉拿的對象，當時約有二千人被抓入集中營，其他被迫離開中國。

華北神學院的外藉宣教士、教員大部份都已離開中國；留下的也不幸在戰爭中犧牲了。1943 年，赫院長將院務交給張學恭教授，推舉他為院長。一時之間，神學院所有傳道、教導、產業、土地，孤兒院、麻瘋病院......還有沉重的開銷，都落在張教授的肩上。

那段時間，兵荒馬亂，四處危機重重。日本人對基督徒沒有好感，因為教會裡有很多知識分子，他們有發表言論鼓勵人民反抗，所以日軍對基督徒一方面加以逼迫和殘殺；另一方面也對知識份子非常警惕。

張教授每天面對各種危機，時時操心，身心俱疲。他衹有相信神、依靠神的供應。

神保守了他們

這一天，太陽熾熱，天空一望無雲，週遭一片死寂。張學恭教授拖著沉重的步伐，日本司令官要召見他，他衹有憑信心應付眼前的挑戰。

他的外表看起來還算沉著，但內心卻被懼怕籠罩。他並不是擔心自己的性命，日軍若因他不合作而槍斃他也不希奇，衹是他想起曾聽過日軍如何虐待他所認識的牧師，就忍不住全身發抖。這些人會把磨爛的辣椒和水灌進受刑者的口、鼻，一直到肚子腫脹為止，接著施刑者還用腳踐踏其腹部，使受刑者痛不慾生才肯罷休。

想到這裡，張教授感到背後冷颼颼的，喉、鼻和胃一陣劇痛，他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這些可怕的畫面，一面心中默默禱告：「神啊！求你救我脫離死蔭幽谷......」。

然後，他的念頭又轉向家人，擔憂惠庭和孩子們的安危，還有神學院裡的學生、同工、麻瘋病人和孤兒院裡那些孩子們......

「到底日軍在打什麼主意？他們會怎樣處置我們呢？」張教授慌亂地胡思亂想。

這時，一位日本司令官推開了一扇門，大步跨進來，他站在張教授面前，深深鞠了一個鞠躬，張教授也趕快向他鞠躬，兩人此刻反而像是友非敵的樣子。張教授曾聽說一些外國人拒絕鞠躬，結果遭到殘酷的虐待。對於鞠躬這一禮儀，張教授倒是可以接受，他覺得基督徒也應該表示對一個人的敬意，就算對方是敵人！

「大日本皇軍需要地方，我要徵用華北神學院，命令你立刻遷出！」日本司令官面無表情的說。

「我們會立刻遷出。」張教授嚴肅地回答。

「還有，麻瘋病人都是廢物，我們準備將他們殺死！我命令你挖一條深坑埋葬這些屍體。」日本司令官繼續說。

張教授想起早些聽聞的大屠殺事件，知道他們計劃殺死全部麻瘋病人，不禁毛骨悚然。他迅速地反應說：「我這裡有個意見，或許能夠為您減少麻煩，希望可以提供您參考。」

「好，你說。」

「您可以將整個麻瘋病院封閉，衹留下一扇門傳遞食物，裡面的人絕對不能跑掉，一旦有人想逃走便開槍射殺，您看這意見可好？」

「不錯。這倒可以省略一些工作。」司令官想了想又說：「不過我有個條件......聽說你還有一間孤兒院，我要去看看，然後才決定要怎樣處置。」

「我會安排的。」張教授邊鞠躬邊說。

走出司令府時，張教授思緒一片混亂，「我還活著......我救了麻瘋病人......」但是他開始為孤兒院裡的少女們擔憂不已。

戰爭期間，在軍國主義的氛圍裡，日本軍人的人性完全扭曲。在他們看來，殺人放火是為天皇「盡忠」的表現，強佔民女是為了把她們的肉體和靈魂「奉獻」給「有功之臣」，因此強姦婦女的消息不斷傳來。更悲慘的是，有些婦女甚至被強迫成為軍妓，日復一日任軍人蹂躪。

張教授懷疑那位司令官其實是要強擄孤兒院的少女們成為軍妓。他一想到這些女孩淪落到日軍魔掌中，背脊頓時升起一股寒氣。

他的動作要快。一回到神學院，他馬上著手搬遷，將十六歲以上的女孩暗中搬離孤兒院，千方百計找地方將她們藏起來。執行這樣的工作是難以想像的危險，因為日軍無處不在，但神保守了他們。

幾天後，日軍果然派人來檢查孤兒院，還特地把所有孩子都叫出來，一個一個仔細察看，但見衹是一些年幼的孩子，他們便興趣索然地離開了。

張教授猜對了。

最後，日軍將教堂漂亮的木椅拆下，運回日本。教堂成了馬廄。神學院全部建築、設備損毀甚鉅，張教授另覓臨時院址，繼續教學。戰爭期間，華北神學院雖經歷諸多困難，但張教授仍維持教學不輟。

歷史性的一刻

1945 年 8 月 15 日，日皇裕仁宣告無條件投降，那歷史性的時刻，從此刻劃在中國人的心版上，永不磨滅。

張學恭教授把這個消息帶回神學院時，張師母的眼淚頓時奪眶而出，大夥兒手舞足蹈地相擁一塊；也有人訝然呆立原地，感受黎明已來臨，疲憊又放鬆。戰爭終於結束了！

衹是地平線上另一埸暴風雨，正伺機到來......